赵旻话音未落,现场便再一次变得沸反盈天。
“急求文房四宝!”
“快!快!快记下来!”
“且慢!且慢!容某寻来新纸。”
赵旻捂着耳朵哭笑不得。
在好一阵喧嚣之后,现场总算渐渐鸦雀无声。
赵旻清了清嗓子后,起身抱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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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今刘公高义,已正式向天子献出益州、并甘愿返许都任职,今后,望诸君以忠孝为先,尽心竭力辅佐天子、朝廷保境安民,某在此先行谢过刘公、诸君之高义!”
言罢,赵旻向四周士人们躬身作揖。
其实,这才是苟哥的主要目的。
士人们纷纷还礼。
“卫将军尽管放心,益州乃大汉之益州、天子之益州!某等既读圣贤书,焉能不明是理乎?”
“卫将军多虑矣!某等自当为国尽忠!”
“卫将军不必如此,某等又岂是不忠不孝之徒?”
在场之士人纷纷出言表态,所言虽不一而足,其意却大同小异。
苟哥很欣慰。
于是乎,待现场又又又一次鸦雀无声后,苟哥便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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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请听好!有西蜀公子者,言于东吴王孙,曰:盖闻天以日月为纲,地以四海为纪。九土星分,万国错跱…”
没跑了,这正是数十年后,左思《三都赋》中的《蜀都赋》。
西蜀、东吴之称,先秦时便已有之,再加上如今郡国本位化日趋严重,所以,赵旻搬运过来之《蜀都赋》,反而隐含讨好蜀地士人之意。
更何况,此赋不但辞藻极尽华美,且极符合成都之风土人情…
一言蔽之,这可是在历史上造成“洛阳纸贵”的元凶。
于是乎,一众蜀地士人,甚至包括自刘璋以下的大小官吏们,皆听得如痴如醉、记得不亦乐乎。
洛阳纸贵不贵且不提,可以预见,成都纸价势必将再度大涨。
此赋搬运完毕后,趁众士人们回味无穷之时,苟哥拽了拽香妹子小手,鬼鬼祟祟离去。
当晚,赵韪、黄衡等人在一家谒舍设宴,宴请赵旻等卫府众人。
赵韪这个老狐狸当然不可能宴请刘璋与东州士人…双方不但已成死敌,且已没有和解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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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苟哥摆了一道、又震撼于苟哥片刻破成都之事后,老狐狸如今对苟哥佩服到无以复加。
是以,当苟哥提出,使赵韪坐镇巴东之时,这个老狐狸便丝毫未犹豫。
“主公放心,老夫必为主公竭力抵御刘荆州!”
此后,老狐狸只字未言其他,只是与赵旻探讨新政、御敌(刘表)之策。
苟哥对此深感欣慰。
最后,赵韪同样如东州人一般提议道。
“主公何不任益州士人为两千石?刘季玉麾下之益州士人,胆气虽略显不足,然皆堪称能臣干吏也。”
赵旻从善如流。
“赵公所言极是,旻这几日必征辟其众。”
说着,赵旻端起铜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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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东,从此旻便托付于赵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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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韪笑着举起铜爵,与赵旻一饮而尽。
一个千年老狗,一个千年老狐,就此一笑而达成共识。
接下来数日,赵旻白天讲课,晚上则分别唤来益州士人秘议,恰逢香妹子不方便,赵旻总算得以养精蓄锐。
刘璋麾下的益州重臣,也渐次被赵旻说服,纷纷同意继续为朝廷效力。
其中,严颜、张任二将,更是同意随赵旻出征凉州。
总之,这数日间,苟哥过得既有成就感又极为充实。
一旬后,这一日是赵旻讲《文心雕龙》最后几篇的日子。
因听课士人与日俱增,苟哥的授课场地,早已从郡学挪到了城内点兵的校场,为此,赵旻还抽空请匠人做了个木制的大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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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上午讲完课后,正欲稍事休息,便见王商与一名三十出头的文士,小跑着匆匆而来。
赵旻迎上前,笑吟吟道:“不知文表兄有何要事?”
王商躬身作揖:“卫将军,此乃广汉绵竹秦宓秦子敕也。”
那文士不卑不亢地躬身作揖:“某见过卫将军!”
赵旻心中大喜。
秦宓是谁?那是季汉第一辩才!
秦宓历史上是没跟随曹操,否则此人一定能取代某一人,成为建安七子之一。
当然了,苟哥表面上只是淡淡一笑还礼。
“某在成都曾多次闻秦君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秦宓不疾不徐道:“卫将军,某此来,是有紧急军情相告。武都郡北邻广汉郡,某有一友今日方从武都郡逃难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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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其人称,武都战事频仍,卫将军麾下颜良将军,今似乎正为氐人所困也。”
赵旻闻言一惊。
“秦君,此言当真?”
秦宓坦然道:“卫将军,某之友人绝无虚言。只是,其人仅远远看到颜良将军大纛,却终不明其详情也。”
赵旻心中愈发焦急。
颜良、夏侯渊是带走两万精锐骑兵不假。
然而…
那些骑兵一无粮草,二无辎重!
于是赵旻再次抱拳。
“先生之友人是否已确认,确为氐人围攻颜良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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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宓无比肯定地颔首道:“卫将军,诚然如此!彼时氐人骑兵呼号、奔驰往来不绝,由是故,某友人方可幸免于难也。”
赵旻心中一片冰凉。
那雷定果然使诈!
如此说来,颜良、夏侯渊二人,相当于孤军深入!
赵旻谢过秦宓之后,便匆匆提笔,给镇守大散关的满宠、马休写了封求援信。
赵旻唤来赵贲。
“阿贲,遣最得力之斥候,一人三马、日夜兼程,尽快赶回大散关求援!”
赵贲在一旁听得真切,其人应是后,忍不住提醒道。
“少君,今二兄、三兄尚在汉中,是否请其二人出兵支援前将军?”
赵旻果断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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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不可!沔阳、南郑二城乃我军退路所在,绝对不容有失!
阿贲,你须令斥候向伯宁说明:武都郡敌情未明,请伯宁谨慎行事!
此外,阿贲,速向文则、令明二位将军传令,令其二人整顿兵马,今晚某等便须赶赴武都郡!再有,速请子扬、子山至此!”
赵贲见状,心知自家少君实则已心急如焚。
其人不敢有丝毫怠慢,接过求援信后,便匆匆离去。
赵旻复又向王商、秦宓二人行礼。
“让二位先生见笑。”
王商还礼后肃然道。
“卫将军,今武都郡既已生变,巴蜀之地便由步使君及某等暂管便是,只是…”
赵旻当即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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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抱拳道:“文表兄勿忧,我派令明将军率一校卫府精骑,暂留于成都城,以震慑宵小之辈,兄以为如何?”
王商明显松了口气。
经过庞德单骑破城门之事后,其人已经不敢再信任成都兵卒的战斗力。
而有庞德这个破门正主坐镇成都,王商倍感安心。
这时,秦宓适时行礼。
“卫将军若无暇整理《文心雕龙》之手稿,不如由某代劳如何?”
赵旻虽心急如焚,但闻此言仍忍不住大喜。
对于人才,我们的苟哥一向来者不拒。
故而,苟哥不假思索地取出《文心雕龙》手稿,干脆利落地交给秦宓。
“如此,便有劳子敕先生。不知先生是否愿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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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宓笑着作揖:“卫将军,某仅粗通文墨耳,卫将军若不嫌弃,某愿助卫将军宣扬、普及文教也。”
秦宓之意为,其人不愿从政,但可以从事教育工作。
这便已足够,因为赵旻正缺学官,如秦宓这等季汉第一辩手,做个益州州学祭酒,再合适不过。
赵旻正欲开口,刘晔、步骘二人,恰好于此时赶来。
苟哥招手唤来二人。
双方见礼后,苟哥便迫不及待道。
“子山,此乃广汉名士秦君秦子敕也,可任益州州学祭酒一职。”
【作者题外话】:秦宓(mi四声),便是演义中那位与孙吴张温展开精彩辩论的高手。
此君虽然学问不低,但在历史上确实无心助刘璋。
在陈琳、王修仕于袁家,曹植、王粲尚且年幼的情况下,秦宓实则是做赵旻笔杆子的合适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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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旻缺一个优秀的笔杆子。
苟哥毫不犹豫给秦宓《文心雕龙》手稿,其实隐含了这层心思。
接着上一章,继续为您说。
我们来看看,川地儒士的“不同下场”与“相似心态”。
不同的结果,可能出自相同的原因。
周群、张裕、杜琼三人,皆录于《蜀书十二》。该卷是“学士传”,收录了“仕宦益州”的学者、儒宗。
而周、张、杜三人,皆为益州土著:周群巴西人,张裕、杜琼蜀郡人。
此三子除了谙熟经学,对星辰天文也颇为精通。
周群:
群家富,多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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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夜令家奴登高观星,见异相即禀家主,群自登楼往视。
於庭中作小楼,家富多奴,常令奴更直於楼上视天灾,才见一气,即白群,群自上楼观之,不避晨夜。--《蜀书十二周群传》
蜀地流俗豪奢,婚丧嫁娶乃至倾家破产。
诸葛亮对此极端憎恶,曾大骂蜀人“威刑不肃、纲常陵替”。
因此董和、董允一类的清廉人物,便尤其受到亮的喜爱。
蜀土富实,时俗奢侈,货殖之家,侯服玉食,婚姻葬送,倾家竭产。(董)和躬率以俭,恶衣蔬食,防遏逾僣,为之轨制。--《蜀书九董和传》
先主,也就是刘帮主一征汉中时,周群以天象阻挠,称“当得其地而失其民”,又称“若出偏军必不利”。
虽然第一次汉中之战的战果确实如其所料,吴兰、雷铜偏师覆没…
但话说回来,主君出师、而阻以天象,可见此君“不达时务”。
其实“不达时务”未必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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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周群在世时,屡次宣称:
代汉者当涂高。当涂高者,魏也。
以至“乡党传颂,影响恶劣”。
由此可知,周群“心向曹魏,事主不诚”倒是实锤。
时人有问:“春秋谶曰代汉者当涂高,此何谓也?”
舒曰:“当涂高者,魏也。”
乡党学者私传其语。--《蜀书十二周群传》
在此简单解释一下“代汉者当涂高,当涂高者魏也”的含义。
代汉者当涂高。
涂即途,即“取代汉朝的,是大道当中的高大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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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涂高者魏,魏即巍,巍即高。
周群一方面在巴西阆中宣传“曹魏定天下”,另一方面又“谏阻先主征汉中”。
呵呵,其用心一目了然。
张裕:
张裕亦精通天文,且才术过于周群。
时州后部司马蜀郡张裕亦晓占候,而天才过群。--《蜀书十二周群传-附传》
周群谏阻刘备征汉中时,张裕亦称“不可发兵、军必败”。
其人私下又说:
“岁在庚子,天下易代。九年之后,刘备丧命”云云。
裕又私语人曰:“岁在庚子,天下当易代,刘氏祚尽矣。主公得益州,九年之后,寅卯之间当失之。”--《蜀书十二周群传-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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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闻讯,诛裕。
诸葛亮屡请不得免,裕遂死。
经云某鉴定,这是个二百五。
张裕在川中地位极高,是刘璋时代的“后部司马”。
前后左右四部司马,秩阶二千石,同于郡守。
裕骄狂,涪城相会时(211),为刘璋从事;
其人又在坐中公开讥笑“刘备无须”,备惭恨。
备杀裕的理由非常值得玩味,即“芳兰生门,不得不锄”。
先主答曰:“芳兰生门,不得不鉏。”--《蜀书十二周群传-附传》
刘备用“芳兰”形容张裕,可知其知晓并认可张裕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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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生门”者,生于门也,挡路之物也,故不得不锄(除)。
如果说讥笑刘备无须是私怨,那利用占星术公开宣称蜀汉国祚不永,则是公事。
张裕之死,咎由自取。
问题恰恰出在这里。
《三国志》作者陈寿,写到张裕之死时,竟然说“魏氏之立,刘备之死,皆如张裕预言,一字不差”。
后魏氏之立,先主之薨,皆如裕所刻。--《蜀书十二周群传-附传》
陈寿是巴西豪族,陈范阎赵是巴地四姓(赵韪便是巴西人)。
陈寿字承祚,巴西安汉人也。--《华阳国志》
号出士人,大姓有陈、范、阎、赵。--《华阳国志巴志》
陈寿入晋后,还曾还本郡做过中正(即“九品官人法下”的人才举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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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陈寿对同为“益州大姓”的张裕,内心是掩饰不住的惋惜和同情。
物伤其类也,可以理解。
这也侧面反映了川蜀豪族对刘备的抵触憎恶。
此二百五与宣传“代汉者当涂高,当涂高者魏也”的周群,可谓同气连枝。
杜琼:
杜琼同周群、张裕相似,皆是精通占星术的川蜀学者。
张裕被诛后,群“静默少言,不与世事”。
为人静默少言,阖门自守,不与世事。--《蜀书十二杜琼传》
原因显见,避祸而已。
陈寿怕读者不理解,又补充道“杜琼虽然学问日深,却不对天文星象有所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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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学业入深,初不视天文有所论说。--《蜀书十二杜琼传》
毫无疑问,这是影射张裕之死,使益州学者不敢再轻易以“星象”议论时政。
在川蜀儒士眼中,“草菅人命”的刘备,无疑是“防人之口、面目可憎”的魔鬼。
因此,虽然不言天象,杜琼却依然腹诽刘备。
比如他私下和谯周(后主时代头号“带路党”,陈寿的老师)议论,说:
“先秦官职不带曹字,而两汉至今,官职都带曹字,这大概是天意吧!”
注意:曹类似“办事处”。
兵曹、法曹、仓曹、贼曹等等,皆如此类。
后面加个掾字,职位便相当于办事处主任。
琼又曰:“古者名官职不言曹;始自汉已来,名官尽言曹,使言属曹,卒言侍曹,此殆天意也。”--《蜀书十二杜琼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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谯周闻讯,也“触类旁通”起来…
其人胡扯了一顿“曲沃代翼”的隐喻,以及刘备与刘禅的姓名训诂,以此附和杜琼的胡言乱语。
注意:曲沃代翼,指的是周平王迁都时,晋国内部发生的一起长达70年的内战,最终同宗的曲沃武公代晋。
所以,此事呵呵呵呵。
周缘琼言,乃触类而长之曰……--《蜀书十二杜琼传》
注意:谯周,巴西西充国人。
可见益州学者,内心对刘备是何等憎恶,对曹魏又是何等向往!
如果说汉末三国存在“慕洋犬”与“恨国党”,那周群、张裕、杜琼、谯周等人无疑是个中翘楚。
理由显见。
在川蜀大姓眼中,刘备与其背后的“荆楚权贵集团”,无疑是鸠占鹊巢的“殖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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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众不尊崇土著也便罢了,居然还敢擅杀“芳兰”(张裕)、堰塞众口,简直是酷若桀纣,罪该万死。
哎呀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有木有!
以上皆为历史,是不是比演义更有意思?
云某今日从早忙到晚,俺们这儿今儿高温40度以上…可怜云某顶着烈日、冒着酷暑还得出门干活儿…
故而,第一更是在喝了两大碗绿豆汤、缓过劲儿来之后才上传。
诸君见谅,夏日炎炎,请诸君保重身体,非必要勿外出,谨防中暑脱水。
云某…好吧,明儿总结经验教训,白天在办公室整理资料,下午5点以后再去外面干活儿…
是故,明儿第一更依然可以中午上传。
今儿第二更…云某要先回家辅导孩子作业,争取11点之前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