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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6 章 第 156 章(1 / 1)

剑门有史以来最为尴尬的情形莫过于当下。

门中老前辈们虽把韩湛卢视作恶贯满盈的瘟神,但老掌门之后,诺大剑门就只剩下这么个韩姓,如今就连霍小掌门也失了踪,那么就算湛卢剑跟他们累积下鸡毛蒜皮的新仇旧怨,也只能临时充当脊梁骨来用。

不过此剑丁点不知道领情。

被拐骗走的小香炉再次被抓来当代言人,转述了青丘的情况以及雪河那边传来的些许情报,末了,最要紧的营救霍小掌门这件事上,小香炉同学作为卑微的工具人,实在作不了韩湛卢的主,于是漫无边际的扯皮就这么开始了。

这群老学究们惯于纸上谈兵,正事总聊不出什么章程来,一来二去,反倒绕进了蛮荒在青丘展露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禁术上。

韩湛卢怕了他们,就坐在屋檐上,听他们在底下嗡嗡地争论,课堂习武声若隐若现地传来,甚至还有万妖阁匆匆来去的动静,到处都充斥着紧张的气氛,唯有他万事不上心,只盯着某个方向看着,似乎满眼只装得下一样东西,乃至于韩家剑门、甚至整个妖世的生死存亡都成了细枝末节。

忽然间,小香炉听见龙啸,忍不住看了一眼,未等他想通怎么会有龙吟声,眼前就忽然掠过一道黑影,冲着那祭坛的方向去了——快要修成一尊雕像的师伯祖大大竟然动了。

“混账东西,问你话还没完了!”剑门一众老前辈被那黑影带起的风吹得七倒八歪,顿时嚷成了一片,“敢跑?壬丑,把弟子们拉出来,就不信他在剑门眼皮子底下能躲到什么地方去!”

小香炉对老师们咋咋呼呼的日常见怪不怪了,淡定地听他们骂骂咧咧摞出七八个逮人方案来,才猛然反应过来:“老师,妖王的作法结束了,是不是我们的那个……呃,前小师叔没事了?”

众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姑苏的身份不再是秘密,照这么算下来,范子清还是当年那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小乐师。

丁卯伸着八条蜘蛛腿从人群中走出来:“就放湛卢过去吧,反正这些天他心神也不在这,只不过殷主先前作法说是要替他压制住了那个什么……什么玩意来着?”

“共鸣。”瑶姬来得不凑巧,正进门,就撞见韩湛卢飞奔离开的背影,“殷主当时是这么说的,但当时青丘之上,我在他身上就看到了幻墟、范家妖术、奈何香的影响,术阵法叠加上药物,怕不止是这么简单。”

丁卯沉吟片刻,看着他问:“湛卢知道这事么?”

“他清楚得很,比你我都有数。”瑶姬百无聊赖地望向湛卢剑离开的方向,“你们在也正好,我有件事得剑门帮个忙。”

范子清缓缓睁开眼时,一时间有点恍惚,就好像几辈子没动作过,就好像从洪荒深处走来,成百上千年光阴的尘埃在他身上封了厚厚的土,而他是破土而出的僵尸,肉/体连带着心脏仿佛一阵风吹过就要分崩离析。

然而久违的阳光雨露还来不及洒落他身上,就有个笨手笨脚的人将他囫囵揽进了怀抱中。

韩湛卢这辈子怕是没碰过什么好东西,但凡有点什么上了心,落他手里了,就跟几百年没见过钱的穷鬼一样,收拾阵法的弟子们想走近看一下传说中的小师叔的情况,都要被自家师伯祖冻死人的气场拒之千里,就跟谁都想来打劫他手里头的宝物似的。

范子清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久前他最喜欢看韩湛卢的这种反应,像是能借此掂量出自己在他心上有多少斤两,而转眼他浮光掠影地看过了韩湛卢半生,如今那一幕幕的光景仿佛又入骨三分,竟带出一阵锥心的痛。

他想起湛卢剑追在他身后那些年间,一点点饮尽他酿下的酒,翻看他读过的书,从旁人嘴里听着他的故事,把他在这世上留下过的一点行迹通通据为己有——范子清恍然想起了这千年的熙熙攘攘,却为何始终鼓不起勇气去见韩湛卢一面。

他明明才刚醒来,撞见这把剑,只好又装作疲惫地合了眼。

韩湛卢没料到他有意躲着自己,听医师嘱咐完,就让人在剑门安排了个住处,将范子清安置好,他便寸步不离地守在了附近。

那还是韩家那小乐师曾经的住所。

领路的小弟子不知听说了什么,把空置多年的竹楼打扫干净,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小乐师还在的那会儿,被竹林包围的小楼悠悠升起了一道炊烟,清风穿过叶片,往屋里一钻,还捎带上一缕竹子的清香,渐渐吹散了尘封过的桌案书籍上陈腐的气味。

韩湛卢坐在小亭子里,遥遥地顺着窗口望进去,范子清在安睡,韩湛卢就盯着那张脸发了好半晌的呆。

青丘雷劫之下这面容的陌生细节,如今在这张见过不知多少次的睡脸上依旧是割裂般共存着,令韩湛卢多看一眼,就像迎面撞上滔天浪潮,将他向来四平八稳的思绪被冲刷得支离破碎,撼动灵魂的震颤久久不肯退散。

说来奇怪,韩湛卢从不知自己也会有这么喜怒无常的时候。

人活千年大抵能遭遇的都遭遇了,世事永远不会出离他的预想,约莫将来也不会有,可自从身边多了范子清这个小流氓,一切隐隐脱离了原定的轨迹,此前他还从未为谁人的一言一行动真火,也从未为谁人一颦一笑开怀过,更不必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

在这把惯常懒心淡肠的剑看来,这样的情绪起伏就跟着了魔一样。

他的目光就跟思绪一般无着无落,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直至他在范子清额头上看见了一道小疤。

那疤痕很淡,是他在千浮山受雷劫牵连时划破的,还没完全消退,韩湛卢从不是个细致的人,连照顾韩小鱼也只是半吊子,却近乎刻骨铭心地记得这个人的一切。

他记得绮罗那火海中,冷冽的江风穿过遍地尸骸,吹开帘幔,露出姑苏血染的脸庞,他是那样释然地笑着,以至于炼狱般的光景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

他记得姑苏这千年转世没完没了的奔波,不论韩湛卢道听途说了多少个版本有关这人的传奇经历,似乎总能从字里行间中窥出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宿命感。

宿命从不是什么好词,以韩湛卢多年混迹荒域磨练出来的直觉,难得超常发挥了一次,觉察出姑苏身上亡命徒的气质。

直至如今的范子清。

不知是否奈何香真叫他彻底抛却了前尘,姑苏身上依稀有过的没心没肺在这一世开始卷土重来,可眼看也要戛然而止了。

姑苏从没活得那样轻快、那样随心所欲,就好像他从不能似的。

韩湛卢摸出了落他手里的那两个帝药八斋,一个出自韩家剑门,一个是抵巫山出诊的药费——他想起了那天从青丘逃脱时殷岐说过的话。

这常年居于恒水深处的妖王不知对这次事件了解多少,他一眼就看穿范子清身上灵气烧起来的缘由,兀自从韩湛卢手中带走了人:“共鸣,范家据传落入黑市的帝药八斋,原来是暗度陈仓至今,你倒也不必摆上这种难看脸色,我还不至于连这点小火也镇压不住了。”

殷岐语焉不详,也没给妖世盲眼苍蝇似的众妖指点一下迷津,韩湛卢只知道范家大抵是干了件缺德事,把这样一个定时炸/弹藏在了自家孩子身上,但为什么帝药八斋这鸡肋玩意会成为这么个祸端呢?

赤霄想要帝药八斋中的不死药,是为了殷岐,但蛮荒又是为了什么?帝药八斋跟灵脉又有什么联系在,为什么每次帝药八斋露面,灵脉都会出问题?

韩湛卢觉得多想也是无益,干脆动了手,他手背青筋突起,用力一握——

“住手!”瑶姬打听到韩湛卢的去处,一来就撞见这把剑相当简单粗暴的开箱方式,声音都吓得变了调,“你要重蹈青丘灵脉的覆辙吗!”

韩湛卢适时停下手来,抬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乐师喜爱清静,这处竹楼建得相当偏僻,门中弟子偷懒躲闲都不往这儿来,更何况现在人人枕戈待旦,没事不会往这种森山老林的地方钻。

“做什么?”瑶姬冷哼,仿佛看不懂韩湛卢挂脸上的那么大一张送客令,急步赶上前,将韩湛卢手中两个帝药八斋抢救下来,“我本是要跟你说一下炼血丹的调查结果,你又是怎么回事?”

韩湛卢坦然地对上他的目光,不答反问:“你知道帝药八斋里头装的是什么?”

他这话笃定得不像在问话。

青丘那会儿以及眼下,其实已经能让韩湛卢在他身上发现足够多的疑点。

瑶姬对上他极具压迫力的眼神,有些气闷地侧过了头。

“青丘那场火之前,没人会把帝药八斋跟灵脉联想到一块,而万妖阁如今也只是猜测青丘灵脉那场大火跟钉在灵脉关窍的七人阵有关。”韩湛卢说,“你不单知道里面是什么,而且很可能关系匪浅吧。毕竟帝药八斋是西王母传至巫山,又经由巫山交托到各大妖族手中镇守。蛮荒总不可能是为不死药来的,整个妖世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这个知道真相的还在遮遮掩掩,巫山救死扶伤的传统还真是没落得要紧啊。”

“你这把凶剑什么时候学会了满嘴仁义道德了?”瑶姬瞪了他一眼,怕是换谁来,都没湛卢剑在他面前谴责他有失医德来得气人,“我也没想隐瞒,只不过先前帝药八斋的真相越少人知道越好。”

韩湛卢不跟他废话:“里面到底是什么?”

“锁,但不是那种寻常意义上的锁。”瑶姬叹了口气,思忖着该从何谈起,自个儿拉来张板凳,拎起水壶准备先倒杯茶给自己润润喉,不料倒出了一杯气味奇异的黑水,“你煮了些什么玩意?”

韩湛卢不怎么在意地说:“放了点安神静心的药材,他总是做噩梦,之前的奈何香还害他多了点头疼的毛病,不是你说他没病没痛用不着服药,我就只好剑门里头翻出什么下什么了。”

瑶姬这辈子见过的药少说也有千万种,一般闻个味就能把药方完整地写下来,不料今天败在了这么一壶安神静心茶上。

韩湛卢见他一脸犹疑,不耐道:“你不用这么客气。”

“先从帝药八斋的来历说起吧。”瑶姬放下茶壶,果断转回了正题,“妖世最开始,是为了平息人妖两族的战争辟出来的一方世界。那是混沌初开的洪荒年代,人族与妖族力量相差悬殊,更像是场针对人族一方的厮杀,四方妖族于心不忍,以妖临阵召请上古正神,女娲是其一,她乃天下万灵之首,见不得世间生灵涂炭,于是效仿黄泉,以恒水划分两界。其二是伏羲,他深知地域上的分界终究会被跨越过去,因此拟八卦又分出了阴阳,灵脉由此而生,妖一旦满足于灵气富饶的妖世,也就不会去跨越恒水。”

韩湛卢:“但现实是,人间也有灵脉。”

“那是楔子。”瑶姬说,“人间和妖世本是同根,不可能彻底划分开来,哪怕是恒水,也不过是在中间立起了屏障,你们聚妖地就是勾连人间和妖世的点。灵脉也是同理,是人为划分出来的,如果是常态,就应该像是人间那样,阴阳浑浊不清,灵气稀薄得仅能维生,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妖族虽然略胜一筹,但始终无法彻底消灭人族。而妖临阵出来的伏羲终归不是真神,力量有限,他撕开阴阳,却无力维持两者互不交融的状态,所以只能托西王母在八卦所在的眼上封了一道锁,那就是后来赐予巫山的帝药八斋。”

“这种事你现在才说?”韩湛卢觉得他简直脑子有病,否则不能解释这种拿垃圾袋包钻石、还满天下扔的行径,“你是不是觉得整个妖世除巫山之外就没几个洪荒至今的妖族,给这玩意封个不死药的搞笑名号就太平无事了?”

“不死药的谣言不是从巫山传出来的。”瑶姬无奈道,“我族居于巫山一隅,无法顾及八处的锁,所以之后将帝药八斋托付出去。镇守帝药的八大家都是精挑细选的,同样,我族未免招致祸端,也只把帝药八斋当作寻常宝物赠与,行事万无一失。直到三百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不知从哪开始就有帝药八斋中装有不死药的说法。”

韩湛卢打断了他:“但不死药的谣言,巫山也从没有出面澄清。”

“澄清?我怎么澄清?”瑶姬苦笑:“妖世对奇珍异宝极其追捧,术阵法之类的修炼更是少不了这些材料,若非万妖阁这些年来各种压制,甚至列出了各种违禁名单,导致很多东西都只能在黑市流通,如今市面上不可能这么收敛。在当年那世道,如果只是不死药,觊觎帝药八斋的妖怪也有限,可如果帝药八斋是镇守灵脉的锁这消息一单漏出,不单是蛮荒,万妖阁、黑市、白姓、混血的妖,只要得到这帝药八斋就拥有凌驾在整个妖世之上的权力……你能想得出那会是怎样一个乱世,我不想说这个,是不想在妖世当中掀起腥风血雨。”

韩湛卢:“已经是腥风血雨了。”

瑶姬仿佛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又道:“所以你手上的帝药八斋绝不能再丢了,妖世混沌未开、灵脉初生之际的那些远古神话不可能重现,不会有第二回了。”

巫山守护着帝药八斋的秘密多年,将这镇守灵脉的锁托付到各大妖族手中,这些大妖大多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坐守自家一亩三分地,远离妖世各种矛盾与纷争,巫山看中的这八大家有足够的力量,也不为世间纷扰牵累,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选择。

然而世事从不会一成不变,泉客为赴万妖阁而离开了远海,韩家剑门日渐式微,人迹罕至的北旗也沦为战场……千万年过去,时移世易,有太多太多的事件远超巫山所料,又兴许是世事之后的那只推手隐蔽太过,乃至于他们无从发现,发现了也无能为力。

可韩湛卢这种凶剑也远不该是临危受命的角色,哪怕他总是不可避免被推到风头浪尖上,却不应是这么个浪尖,乍一听这种苍生万灵的重担,他首先就想要发笑。

但那笑容尚未成形,似有若无间又悄然化散了。

韩湛卢只是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

“赤霄求药一事后我封了山,接着这机会也四处调查了一番。”瑶姬接着道,“我一路走访,得到的线索最终都流向一个地方——不死药谣言的出处,极有可能是黑市。”

韩湛卢一顿:“三百年前蛮荒三族同意了和约,从此退出妖世,黑市为什么会刚好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盯上帝药八斋?他们在三百年前得到了什么情报?”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瑶姬叹了口气,“黑市鱼龙混杂,消息放出来也不管真假,而且不死药算不得什么重大情报,一来二去这说法就蔓延开了,想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韩湛卢回想起青丘那一场混乱,被炼血丹逼至尽头的混血都将不死药当作最后的希望,从而成了被蛮荒牵着走的棋子:“黑市里能以这种规模传出谣言的,也就只有蛮荒了。倘若说蛮荒当时就有意放出不死药的消息,那么起码在三百年前,他们就开始筹谋用炼血丹制造青丘这种局面。为什么他们拖了三百年才开始动手?既然他们还没放弃进攻妖世,为什么要答应万妖阁那种明显不利于他们行动的誓约?”

“蛮荒为什么布下这么大的局现在两眼一抹黑,但说到炼血丹,我今天就是特地要来跟你谈这事的。”瑶姬神色凝重,“炼血丹将混血妖怪的血统提升,到底是怎样一个原理,万妖阁至今也没摸出所以然来,但我想他们可能思考的方向错了。我潜入青丘,查看过那些混血的妖丹,不像是‘精进’了,而是被‘损坏’了。”

韩湛卢不解:“损坏?”

瑶姬:“最开始以我的猜测,可能是毒,也可能是术,蛮荒里头稀奇古怪的东西太多了,怎样都是有可能的,后来我搜到了些炼血丹作为样品,发现其实根本不在我们的认知范围内。”

万妖阁对蛮荒警惕太过,将这些荒域的妖赶出了视野,清除一切与他们相关的传承,又封锁了所有引起争端的可能,他们闭目塞听,没想到有一天会一脚踩进这盲点的深坑。

“那是活物。”瑶姬说着就摸出了一个小药瓶,紧接着招出一股妖风拍向那小瓶,“你在荒域没少呆,看一眼应当就能认出来。”

炼血丹的药瓶眨眼粉身碎骨,连带里面那颗小药丸也被拍成了齑粉,但见碎片之中有道黑影悄悄浮现出来,黑影在半空中左右晃荡了一下,似乎意识到深处龙潭虎穴,于是凝成小小一团,预备着落荒而逃。

瑶姬见状甩出一颗珠子,将那小黑影收进了里头。

韩湛卢目光冷冷地落在那珠子上:“饕餮?”

“是它,”瑶姬单刀直入说,“我也不多废话,蛮荒那边有什么奇术我并不了解,能把活物炼制成药这点确实远在我们之上,照炼血丹滥用后的下场来看,饕餮入体不仅是妖丹,对神智的伤害也很大。妖世现今这个状况,混血的妖或多或少都沾染了炼血丹,一旦彻底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饕餮是蛮荒三族之一,传说是只身形庞大的巨兽,能吞食一切,在人前出现却总是分作这样一个个的小黑虫。

而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

韩湛卢给万妖阁当惯了剑,却还没习惯去思考怎样处理阁中留下的烂摊子,他只是顺着瑶姬的话,越发感到一头雾水:“饕餮舍弃原身,乌衡屡次试探誓约的底线,我还从没听过反派也能做到这样大公无私。还有一个,假如说不死药的谣言是蛮荒故意散布的,那么他们又是从何得知帝药八斋的真相?”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瑶姬。

毕竟照他所言,得知帝药八斋真相的巫山反而是嫌疑最大的。

“饶了我吧,绝不可能是巫山。”瑶姬立马伸冤,“这秘密在巫山也是代代族长以口相传的,没有其他资料保留,可我又有什么理由毁去灵脉呢?”

韩湛卢不信他这么多年下来就只打探出这么点东西,仍不肯放过他:“那蛮荒又是为什么付出这么多的时间与力量,拐弯抹角布下这种大局呢?他们就不怕巫山忍不住把真相扔出来?而且为什么是三百年前呢?妖世跟荒域少说打了上千年了,怎么突然间风向就转了?总不可能是蛮荒心血来潮吧?”

瑶姬摇摇头,一字一顿道:“三百年前,确实有件与众不同的事件发生了。”

韩湛卢仍是头绪全无。

瑶姬的视线一转,引着他望向不远处那座小竹楼。

对了,当时还有件颇为轰动的事情发生。

三百年前,妖世跟蛮荒达成和约,他从荒域重返长留,了结完工作之后就径自去了韩家剑门——拜师。

殷主很早以前就想把他交给韩老掌门接管,后来令湛卢剑同意这个要求的,则是因为落在韩家的姑苏转世。

在此之前,姑苏转世从来是游离在八大家之外。

韩湛卢一时间仿佛看见有什么东西,把千年至今的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了:“你之所以追查范家旧案,只是拐着弯子去探我的口风?”

“你应当有注意到,姑苏身上的妖丹有缺陷。”瑶姬朝韩湛卢一倾身,沉着脸,压低声音飞快对他说,“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了什么吗?”

范子清的妖丹朦胧一团,一来是蛮荒血缘所致,二来,尽管韩湛卢多次探查他的妖丹仍不敢相信的一点事实是,在他体内的妖丹似乎并没有完全成型。

妖丹是妖怪生存的根基,一个并不成型的妖丹几乎不可能容纳灵的存在,更别说是像个大活人一样到处活蹦乱跳了,韩湛卢为此翻遍了所有的禁术书籍,但对造成这一种情形的缘由仍是一无所知。

直至不久前的青丘——

韩湛卢皱眉,张了张嘴,似乎要出言打断。

这时,船自半空降落的金鸣声打破了风雨前的静寂。

剑门上空,船队自四面八方而来,乌泱泱的长队遮蔽了夜色,一时间,狂风卷起遍地叶片,就连小竹楼这儿也能感受到遍布剑门的喧嚣与紧张了。

炼血丹一事加剧了混血与万妖阁间的矛盾。

依万妖阁的律令看来,天底下每一寸灵脉都是阁中之物,沾染过炼血丹的危险份子就该尽早排查出来,一并赶出妖世,但碍于万妖阁接连经历了千浮山和青丘两战,已是元气大伤,就连叶南生也因雷劫断去一条手臂,阁中群龙无首,于是这群暂时还没被扫地出门的混血就联手站出来,试图从万妖阁手中挣出一亩三分地。

混血怂惯了,没有这种魄力和行动力,据传是白姓在里头捣的鬼,这群人终于跟万妖阁走到图穷匕见的地步,自然不会平白错失这机会。

但尽管白姓跟混血提出了谈判,万妖阁也同意了,这几天却从没正式商议过这档子事,大抵这一次也没把混血的要求放在眼里。

万妖阁自诩打破了藩篱,成了众生万灵遮风挡雨的一片瓦,然而大半是说着好听的漂亮话,他们在血脉一道上筑起的城墙前所未有的坚固。

“谈判要开始了。”韩湛卢望着那船队,百无聊赖地向瑶姬挥了挥手,他对这场明显是要敷衍了事的谈判不敢兴趣,这会儿的催促听起来更像是打发,“你不是得事先把帝药八斋这玩意解释清楚,去忙吧。”

瑶姬听他毫不遮掩的语气,就知道这把剑其实半点没把他的肺腑之言往心里装,火急火燎地赶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问:“其实你早就有数,是不是?”

韩湛卢:“你一个医师,怎么还管那么多闲事?”

“闲事?”瑶姬好气又好笑,摆着手大步离开,“你可当心别因这闲事丢了性命。”

韩湛卢自忖他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于是相当以己度人地腹诽,这坑蒙拐骗的医师没准是在嘲笑他。

他走出亭子,尚没能从‘闲事’跟‘公事’之间权衡出个结果来,就这么推门迈进了小竹楼:“装睡装得差不多就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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