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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8 章 第 158 章(1 / 1)

长留城。

白姓在青丘曾与万妖阁刀兵相向,虽然被蛮荒当棋子耍了,但跟四处着火的万妖阁相比起来,他们这群游兵散勇反而没太多后顾之忧。

他们自知在青丘浮出头来就再也难以回到原本东躲西藏的状态,为了给本族这群流离失所的大小妖怪挣得一处落脚地,胆大包天地提出了和谈。

得知此事,青丘一事中曾站在万妖阁对立面的混血、小妖还有黑市,纷纷改做了白姓,在和谈的白姓队伍到达长留城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聚集起了规模可观的白姓妖群。

这些乌合之众平时只为自己的利益奔忙,对无利可图的事情就睁只眼闭只眼,像是认定了自己只能在万妖阁大妖的夹缝中生存,唯有此时白姓挑头堂而皇之地站到了万妖阁的对面,像是某种尘封的希望露出了一丝丝的光亮,见着那光,一只又一只手不由地伸向前去,试图拨开云雾,让那光真真切切地照落到他们身上来。

而万妖阁,倘若是青丘事发之前,对这种异想天开的要求定然是嗤之以鼻。

他们跟白姓之间是成百上千年的血海深仇,是永远无法消解的血缘矛盾,更别提白姓手中藏着的禁术至今是万妖阁的眼中钉,可眼下灵脉动荡不安,接连多家大妖族遭受重创乃至陨落,万妖阁千疮百孔,任何一点力量都变得弥足珍贵。

白姓似乎也是瞄准了这点,派来交涉的人虽是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说的话却不留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们可以就此为止,断绝跟蛮荒一切合作与往来,但需要万妖阁拿两样东西来换。”

“第一,白姓将作为一百零九族入阁,与各家妖族享有同等的权利。”

“第二,既然入阁,白姓同样有权占有一处灵脉。”

此话一出,在座的大妖脸色都变了。

蛮荒四处点火,已经焚毁了不少灵脉,妖世还完好无损的灵脉就那么丁点多,都不够阁中各家妖族争的,现在再来个抢地盘的,怕不是要来火上加油。

叶南生的目光掠过前来和谈的白姓一行,看得出他们有备而来,只淡淡地问:“你们想要的是哪处的灵脉?”

白姓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复:“人间,聚妖地。”

聚妖地的灵脉稀薄得约等于无,灵脉被焚之后尤甚,此前一直是块鸡肋,估计此后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能用一块鸡肋换一桩上好的买卖,万妖阁没有拒绝的道理。

至于聚妖地那三教九流的小妖会面临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白姓是否会容许他们的地盘中有一群异类,显然也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若说有什么值得他们犹豫一下的,大概也只有那把湛卢剑。

韩湛卢得知此事时,正从剑门准备出发。

范子清有意避开红绳的追踪,但如今整个妖世戒严,到处都是眼线,哪怕他灵力全部恢复,总也逃不过各大妖族的阵法,想要掌握范子清的去向,只消有三两道消息传回,他便能猜得出个大概。

刚传回的消息显示,范子清出现在某个边陲小镇的驿道,六个小时前是雷泽,韩湛卢大致推算了他的路线,下一步很可能是前往丹山。

帝药八斋是范家封印在范子清身上的,如果想要破开封印,想来除了雷泽,就只有丹山之上可能藏有线索。

万妖阁的画仙玉承正赶上他离开剑门前,过来告知他和谈结果。

身为人间聚妖地实际上的管理人,被人先斩后奏撤下了辖区和职务,不论万妖阁眼下如何自顾不暇,多少是有点不成体统,甚至是没把湛卢剑放在眼内了。

韩湛卢脸上浮现出一丝愠色。

“叶老让我告知您一声。”被安排过来知会湛卢剑的倒霉蛋玉承不敢看他的神情,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当年将聚妖地交到你手中的是万妖阁,如今将它移交到白姓手中的也是万妖阁,如果你有异议,可以直接拿过血玉,号令万妖阁将白姓撵出聚妖地,无敢不从。”

这话直白得没半点商量的意思,里外都只有万妖阁破罐子破摔的图穷匕见,本该是叶南生来讲最为合适。

韩湛卢:“叶南生伤势怎样了?”

玉承忙道:“承蒙大人挂念,只不过青丘灵脉太过狠厉,叶老被灵脉反噬烧了经络,元气大伤,目前也仅不过是勉力维持万妖阁的运转……”

韩湛卢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原来是烂命一条,没几日好活的了,所以跑来我这作死啊。”

玉承:“……”

果然,湛卢剑这张嘴里是吐不出什么人话的。

但这回他刚起了个头,迟迟没有后续的话,似乎不打算对聚妖地管理权的问题再做任何评价,玉承等不到他的回复,就见这把剑收拾好东西,一声不吭就朝剑门的大门走去。

韩湛卢少见地背上了行囊,一副出门远行的模样。

玉承不由担心他是要去长留城找人算账:“大人,您这是要上哪去?”他快步跟上前,绞尽脑汁想找个由头把人留住,“您身上两道帝药八斋已经被蛮荒盯上,如今还是守在韩家剑门比较安全,剑门附近有阁中埋伏的人马,有什么事情托我们代劳便可。”

闻言,韩湛卢才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道:“正好,你去跟叶南生说一声。”

玉承显然没料到刚才那番话真能人留下,怔了一下:“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韩湛卢淡淡地给他来了一番晴天霹雳:“帝药八斋被我弄丢了,这事就算是一笔勾销。”

玉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帝药八斋弄丢了!这怎么回事?”

“呸!丢什么丢,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有剑门教书的老妖怪吓得跳脚,忙向玉承解释,“没丢没丢,别听他胡说,是姑苏,姑苏清醒过来了,带走了湛卢的两个帝药八斋,现在湛卢在托人打听到姑苏的行踪,正想办法追过去呢。”

剑门的说辞显然是不想背锅,但说到底,万妖阁也没来得及对帝药八斋采取什么措施,如今又是落在姑苏手中,这位本就是万妖阁的元老人物,太过揣测反倒是失了尊敬。

玉承皱眉:“姑苏怎么突然就把帝药八斋带走了?”

剑门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这……”

玉承想了想,先把消息发回长留,顺便表示自己准备跟韩湛卢一同行动,先把帝药八斋找回眼皮子底下再说。

妖世的帝药八斋仅剩无几,除了妖王殷岐收着一道,封在姑苏转世身上的一道,就只有韩湛卢这边辗转交到他手中的两道帝药八斋了,殷岐身处恒水,有着天然的屏障,那么当前最容易出问题的只有眼下这两道被姑苏夺走的帝药八斋了。

姑苏带走帝药八斋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他信不过万妖阁,信不过剑门,也信不过出自他手的湛卢剑?

玉承疑虑重重,但还是三两下追上了湛卢剑:“韩大人,你这是要前往何处,就打算这么走着去么?”

韩湛卢扫了他一眼,还有乌泱泱追在他身后的万妖阁一行,眼神透着肉眼可见的嫌弃,连以往跟万妖阁之间那点敷衍的客套都懒得再伪装。

不过玉承仿佛读不懂他贴脸上的“滚”字,兀自发出了邀请:“我或者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他二话不说便提笔作画,凭空画出一条长龙,长龙如同墨画中飞出来的一般,还带着氤氲墨色,龙脊上栓了鞍,足够搭载上他们一行人。

剑门不少弟子还没怎么见过世面,像这样的庞然大物在剑门亮相,几乎所有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韩湛卢冷眼旁观完这一出,漠然地从旁边走过,还掏出副耳机塞上,将这七嘴八舌彻底隔绝在震耳欲聋的白噪音之外。

被留在原地的万妖阁众人和墨龙四目相对:“……玉承大人,现在怎么办?”

玉承无奈地打了个响指,长龙立马散了个干净。

他看韩湛卢的身影旁若无人地穿过人群,旁边众妖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明明身在剑门,却几乎没人敢喊他一声“师伯祖”,就这么让他畅通无阻地出了韩家剑门的大门。

望着这似曾相识的光景,玉承在无计可施的惆怅中渐渐回味过来,曾几何时在有关湛卢剑的传说当中,往往总有这样一幕。

没想到只是过去了区区二十多年,他们竟然都有些忘了。

玉承:“这事有我在就行,你们也别跟太紧了,有需要我再喊你们来。”

“但现在这个时势……”

“没看出来吗,”玉承指着那背影叹了口气,“谁不长眼这个时候贴上去,怕是小命要保不住。”

范子清,又或者说是姑苏,他从韩家剑门离开,一路漫无目的似的到处游逛,不出所料就吸引了万妖阁的注意。

妖世已经是彻底紧绷的一根弦,阵法与眼线铺天盖地,以他的能耐,虽不敢说能片叶不沾身地越过所有的防备,但也不至于随便什么阵法都能捕捉到他的身影。

范子清只是没刻意掩藏自己,触及大小妖族的防护阵法也无动于衷,不主动避让,也不刻意显露锋芒,目中无人到了极致。

而此时此刻,他行走在妖世拥挤的街道中,四周是逃难的小妖怪,他逆着惶惶不安的人流,这一世属于丹山范家的血缘刚刚复苏,还相当不安分,不可抑制地激发到了极致。

每一步,范子清都能清晰捕捉到空气中那一缕缕残留的妖气,以此为媒,四周大小妖怪人生中每一点细碎的记忆都在他脑海中闪过,哪怕他并不想看,这些碎片跟他过去千年所见的回忆糅杂在一块,记忆如同洪流一般。

范子清也曾当做混血小妖,这些小妖虽说日子艰难,却也不是整日挂一张愁苦的脸,他们擅长在各种不起眼的小事中寻找乐趣,为寻得一处灵气丰裕的小山谷而兴奋不已,对每个热闹的节庆日子抱有期待,他们跟万妖阁隔着无可逾越的鸿沟,但对万妖阁创造出来的盛世还是抱着一丝憧憬。

兴许终有一天,他们能在妖世当中拥有一席之地,即便这种愿景可望不可即,他们也能将之奉为圭臬,就像这盛世当中漏下一点一滴的恩惠,给予过他们无数不切实际的幻想。

哪怕时至今日,他们都还坚信着万妖阁能将这一切灾难抚平,在妖世上百妖族花费千年时间造就的繁华与和平下,灾难与噩梦都必不可能持久。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而这些可怜兮兮的琐屑期盼却试图扰乱他的心弦。

范子清有点后悔没绕开人群,这会儿被这范家妖术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置身浪潮之中的目眩感使他冷汗直流,稀碎的陌生记忆更是不断将他的意识肢解粉碎。

范子清艰难地低下头,看向手中两道帝药八斋。

兴许并非是术法不精的缘故,这一世又一世转眼已经千年,他在这世间沉沦太久太久,身上也无可避免地沾染了天真与愚蠢,乃至于这些个小妖鸿毛般的过往都能轻易动摇他的心神。

名字是符号,躯壳是外物,尘世间的生死无非灯火明灭。

……都太渺小了啊。

他轻轻地一握,两道帝药八斋仿佛遭受到威胁,冒出一股强力跟他相抗衡,但对此时妖力全部复苏的范子清而言,没有劫阵守护,这点负隅顽抗根本不足为道。

成千上万年前妖族为创造自己的乐土而开启妖临阵降神,将人间和妖世彻底隔绝开来,将灵气结成灵脉深埋在地底之下,繁衍出勃勃生机,这样的神迹背后竟是这种脆弱的锁,只稍一用力,千万年的妖族盛世便将化作灰烬,相当不堪一击……

蓦地,范子清从漫无边际的迷离中挣扎了一下,帝药八斋被他放过,另一只手一把握住了自己的喉咙,强烈的窒息感汹涌而知,却未能驱散迷雾,范家血缘断不肯轻易放过了他,奔腾不息的洪流不知将何处的记忆翻起,使他心底无由来地咯噔了一下。

他无端想起在韩家剑门的那一世。

那会儿属于姑苏的记忆和妖力都尚未复苏,他还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琴师,将他养大的韩老掌门心比天地宽,哪怕他练剑只练得个半桶水,也不会对他有什么苛刻要求,因此小琴师逐渐放浪形骸,每天不抄书也不练剑,下了课就找块空地练琴,跟勤奋好学的大儿子渐渐成了一对天壤之别。

韩老掌门亲手教出诺大一个韩家剑门,堪称是桃李满妖世的第一人,却唯独在自家孩子身上没什么建树,颇为放任自流地随他们在剑门到处瞎混,反正门中有的是各方各面的老师,他们年纪还小,喜欢什么就学什么,也称得上是某种因材施教。

直到韩老掌门面对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成绩单时,头一回,他也不得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小儿子太过放纵。

明明都生在剑门长在剑门,为什么大儿子虽性格像个木头,但单靠耳濡目染也学得一身本事,小儿子却一无是处,整天只知道对着一把琴傻乐。

韩老掌门逮着机会就要借题发挥:“你看看你,学上不好,妖术懂个半桶水,连把剑都挥不动,整天就知道摆弄这些个玩意儿,我都替你将来发愁。”

小琴师被拎到掌门面前,一眼瞥见那张成绩单,当即相当有眼力劲地给掌门沏茶倒水,而后端正地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等候发落,认错的模样相当诚恳真挚。

不过也仅仅对眼下的小小坎坷,对于将来,小琴师自有一套宏伟蓝图:“将来我还可以卖艺啊。”

韩老掌门还没来得及喝下的一口水全喷了。

小琴师贴心地给他递上手帕,并且自行解读完自家老爹震怒的原由,给他了退而求其次的方案二:“您就这么信不过我的技术,那也没关系,卖艺不成,我就在您这教琴,爹,您不是总说师兄们缺个教乐理的老师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听听我弹的,怎么说也比门中那些老师强点吧?”

不得不说,韩家剑门上下都有点偏科,妖术阵法信手拈来,威风得不可一世,可这些东西一旦和乐器搭点边,出来的效果就多少让人无法直视。

一手教出来的弟子就更不必提了,连对诗词歌赋一类毫无追求的韩老掌门亲临课堂,也只能简单点评一句“呕哑嘲哳”。

偏偏这小儿子无师自通,不知什么时候摸上了琴,不知什么时候这一手高超琴艺已是远近闻名。

剑门上下没有风花雪月的那根筋,外头再多吹捧,在门中也没人能跟小琴师弹琴论道,万人空巷的一曲在这也只能换来几声拍手叫好,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只要有人来听,他便多弹两首。

可惜小琴师的宏伟志愿再怎么不拘小节,上到逐梦妖世,下到败家啃老,在韩老掌门眼中都太过离经叛道。

“谁要你来教了。”韩老掌门相当暴殄天物地拒绝了这位小琴师的授课自荐,“你看你有半点为人师表的样么,能教出什么好来。”

小琴师扫了一眼旁边的铜镜,自忖这模样也就长得嫩了点,缺少威严,毕竟年纪摆在这,但这点不足和教书没半毛钱关系,纯粹就是韩老掌门非要在鸡蛋里头挑骨头。

于是他也果断放弃了讲理,开始撒娇卖蠢、胡搅蛮缠:“哎呀,您老人家就别愁那么遥远的事了,难得有空,能不能给我讲讲故事,您上次说你去了西北,然后呢,是不是就遇上您那群朋友了?”

他好像天生就讨人喜欢,一张笑脸让人没法生气。

韩老掌门拿他同样没办法,糊里糊涂地将成绩单搁置在旁,不知怎的开始给他吹嘘起那些陈年旧事。

剑门离恒水不远,江风常年穿过门廊,伴着剑门弟子下课后的嬉闹声,伴着季节轮换的山林与土壤气味,无声无息地往韩老掌门只言片语的故事撒上一把岁月的尘,那些生死间徘徊的往事似乎就这么埋葬在了青山绿水间。

末了,就听小琴师一脸向往地感慨道:“爹,等我再长大点,我也出门走走,看一看您见过的风景。”

韩老掌门这才想起将他揪来的原由,就这成绩,哪怕再长高几寸,出了剑门说不定没几天就被欺负得哭鼻子找爹了,竟还异想天开地做这样的天真美梦。

韩老掌门被他逗乐,无奈地笑了:“也好,想出去看看就去吧,就算没当年我们闯南走北的本事,但世道毕竟不一样了,你也不需要太大的本事,一把琴、一匹马,兴许也会有别样的际遇。”

那会是怎样的际遇?

小琴师那时候畅想的都是剑门之外的大妖、群山之外的曲,兴许旅途中也能结识一二友人相伴同行,发生某些刻骨铭心的故事,只可惜后来的后来,这些都没能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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