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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第 85 章(1 / 1)

走到一半,他听见不知哪个院的学生围在一块唱起了校歌,唱着唱着就带出点女声的哭腔,哭声蔓延一片,险些就要唱不下去了,有个汉子大吼起来,硬是把温婉轻柔的校歌吼成了‘团结就是力量’的样儿,勉强将这跑调到十万八千里外的校歌带了下去。

范子清在这五味陈杂的歌声中停住脚步,往路边草坪坐了下来,听他们不像话的歌声,听校园里的笑闹声,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独自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最近在妖市待的时间太长,长得他都快忘了人间是个什么样。

范子清将毕业证书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贺辞跟印章千篇一律,这薄薄一页纸是对他这些年来努力的认证,也是一条好不容易挣出的康庄大道。

他忽然想起毕业典礼上,老校长开场白的头一句话是:“你要选择怎样的人生?”

他从前是没有任何选择的。

范子清从未有过关于何去何从的茫然,他独自走过的二十年间,从来只认一条路,兴许平淡无奇,兴许那点追求庸碌寻常到令人发笑,可这便是他二十年人生的价值所在。

就连数日之前他也是没有任何选择的,直到唐云秋告诉他说,为了压住伏灵禁术的反噬,韩湛卢归还了他那一滴心头血,将他栓在韩家的契约算是结束了,如今的他再不受任何拘束,眼前罗着条条的大道供他选择。

自由了的范子清连欢呼雀跃的心情都没有,他像是看见自己站在了后半生的岔路口上,一边是安稳闲适,靠他多年苦熬拼搏才换得的生活,一边动辄命悬一线,数不清的凶险随时可能扑出来咬掉他一口肉。

换个惜命的过来,走哪边几乎是不用细想的,甚至还会有理有据地反过来对他说:“傻子跟中二病才爱犯险,凡人放着福份不享,玩命做什么,有什么值得你放弃一个既定的圆满人生吗?”

范子清觉得脑海里那货说得太有道理了,乃至于这本该是场激烈的左右之争,反方居然半点论据都整理不出来,开场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他自言自语道:“是啊,当个普通人,过普通的一生,很难的啊……”

韩湛卢等了快两个小时,抽完了半包的烟。

说好的几句话,范子清可能被徐晋这条碎嘴狼上了身。

韩湛卢摁灭了最后一支烟,他烟瘾并不大,只是偶尔来两口的程度,后来范子清觉得对韩小鱼健康不好,对他抽烟的量和时间地点进行严加管制,想到抽个烟还得盘算天时地利人和韩湛卢就犯懒,干脆有段时间没碰了。

离校的车流跟他擦肩而过,鼎沸的人声变得稀落,这个地处郊外的校园又渐渐开始回归清静。

没有血契束缚,范子清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路边灯到了点慢慢亮起,韩湛卢站在路灯的小光圈里,闭了闭眼,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像是把翻涌得行将满溢的情绪倒了出来,这些天静待判决的沉郁倏地消散,心头空落落的,说不清是怅然还是释然。

他追着姑苏转世,固执地寻仇,嚣张地声称这笔债多少次转世也没完,可其实千年过去,再根深蒂固的恨也都淡了,更别提那都是年少时的蛮不讲理。

姑苏转世都夭折太快了,这是韩湛卢头一回追上了人,聚妖地拢共那么点地方,范子清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而他受了韩老掌门一道水流心,大仇在前也没处可报,这些个日子一来二去的,反而叫他鼓不起劲去讨债。

韩湛卢最擅长是钻水流心空子,想着这笔账来日方长,留着范子清下辈子再算也并无不可,可有时想着如何拿范子清千刀万剐,又觉得无从下手,他也会朦胧胧地想到,他其实不是非要寻仇不可,只不过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该向姑苏求个什么样的结果。

兴许结果就是这样一次次的轮回,一次次的追逐,永没个终点,就这么随波逐流,就这样漫无止境。

韩湛卢不甚熟练地从人之常情的角度想了想,觉得这事办得实在蠢得要命。

兴许该是时候变上一变了。

想着,他头也不回就钻进了驾驶座,开动车子准备离开。

忽然就见一辆共享自行车不要命地飙到他车前。

骑车的人大喝一声:“慢!”

韩湛卢急忙刹住了车,差点就要把这货连人带车碾到车轮底下,他心底瞬间就将这吃里扒外的玩意骂了成百上千遍。

范子清刚出校门就看见他开车,想也没想就冲了上来,这会儿见他脸色才有点后怕,于是绷起脸来,敲了敲他的车,决定要恶人先告状:“就你这点等人的耐性,还说要等我到六点?”

韩湛卢摇下车窗,神色晦暗不明:“所以你就非得找点死?”

范子清大无畏地耸了耸肩:“你这不刚启动,才走了一米不到,现在就往上撞的都是碰瓷的,还是刚入行太惜命的那种戏渣。”

‘戏精’飞快地停好了自行车,熟门熟路地钻进了副驾驶,将大包小包扔到了后座上,顺带还给韩湛卢丢了一盒小蛋糕过去,那蛋糕上还印着个大学校徽,显然是本校特产。

范子清说:“我总觉得以后没什么机会回来,就绕了绕,顺便买了些纪念品,蛋糕是学校饭堂自制的,平时冷清得喂苍蝇,就今天卖得特别火,我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尝一个看,我以前老嫌贵,还没吃过呢。”

车沿着灌满灯光的长路前行,才几句话的功夫,转眼连学校的影都没有了,韩湛卢暗暗后悔自己开得太快了些。

“不吃,拿开自己吃。”韩湛卢把小蛋糕塞回他手里去,目光淡淡地落在面前道路上,他突然转了话锋说,“你其实可以不回来的,没有了血契,我就没法再强制你做任何事,只要能联系得上唐云秋,你身上的情况也不算问题。”

范子清回想到他今天吃错药一样的好脾气,恍然大悟:“合着你是怕我跑路了,才亲自陪我出来啊。”随即他偏过头来,蓦地一笑,“你这话怎么不在我上车前说,现在马后炮的,也太没诚意了吧?”

“诚意?”韩湛卢哼了一声,“你觉得我能有什么诚意。”

范子清惬意又放松地陷在沙发上,从善如流地说:“也对,你这么一问我也觉得假惺惺的,听着瘆得慌,韩大老爷不说要打断我的腿就已经格外开恩,所以我特地跑回来谢主隆恩,怎样,我这么乖是不是该赏点什么?”

韩湛卢自忖这一通假情假意是挺犯贱,但也特别受不了他这不正经的语气,趁着红绿灯,抬手往他凑得过近的脑门点了点,将这货按回了座位上,咬牙切齿道:“到了我眼皮子底下,你别指望逃得掉,这就是我的诚意。”

范子清瞅见机会,反手就给他塞了一勺蛋糕:“好吃吗?”

万万没想到会被偷袭成功的湛卢剑,险些这甜腻的奶油呛住:“齁死了,你们饭堂的糖是不是都不要钱?”

“是吗?”范子清又挖了一勺子,毫不介意地就着韩湛卢刚咬过的地方尝了一口,“是挺甜的,饭堂的东西嘛,果然只是卖个情怀。”

路灯由红转绿,车又开始缓缓前行。

韩湛卢等他安静下来,乖乖啃完了蛋糕,总算抛开了阴阳怪气:“你不是总想被我炒鱿鱼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范子清说:“是吧,其实我现在也不觉得你合适当老大。”

韩湛卢:“皮痒了想造反?”

范子清无辜地说:“我哪敢,讨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气你呢。”

韩湛卢眉角一抽,也不知蛋糕的缘故还是范子清这货,总觉得车里的空气甜腻得让人无所适从:“不讲正事就给我闭嘴。”

范子清换了换姿势,放松地倚着座椅,目光落在韩湛卢打方向盘的手上,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还有点常年握剑的薄茧,但不碍事,这双手做什么都带着一种力量感,很稳,很漂亮。

他就这么看着那双手开了腔:“其实也不为什么,湛卢,当个普通人真的很难,你从小处在个什么样的环境,跟什么样的人接触,那几乎就是你的根,想要改掉,哪怕你以为你已经改掉了,其实回过头一看,依旧是本性难移。我看得见妖怪,也看得见鬼魂,那些小妖小怪就围绕在我身边,跟无数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样,每时每刻都像是告诉我说,我在这边,不在那边。”

“你的话是对的,哪怕到了今时今日,妖跟人没太多的不同,可看这个世界的角度依旧隔着无可逾越的沟壑。”范子清顿了一下,像是深深吸了口气,才能接着把后面的话好好讲完,“所以我好好想了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东西,我吧,打小就想赚钱,赚大钱,然后可以买个小房子当自己家,可以到处摆上喜爱的东西,爱收拾收拾,不爱收拾就乱堆着,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也不用担心会被老妖怪打骂。可是二十多年了,我去过挺多地方,每升一次学就换一个地盘,从来都是待不长久的,往往刚摆上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行李离开前又都咬牙处理掉,我也没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范子清没有家,宁镇那四壁徒然的屋子不是家,毫无隐私的宿舍就更不必提了,范子清漂泊在世的这些年,早就清楚家这个字,到底不仅仅是代表着遮风挡雨的几面墙。

范子清嘴角轻轻翘起,略过诸多无可与人诉的苦:“然后现在有了你,有小鱼在,有徐哥和那么多的小妖,还有个师父,你要是不赶我走的话,我还想再多赖你一些时间。”

回妖市的时候,院子里意外地热闹。

那院子最近没怎么收拾过,堆满了摆弄花草的工具,但这时都被收拾到边上去,墙上挂起了彩灯和气球,中间还摆出了几个烧烤架子,一道鲜红横幅横在中间,用霸气十足的狂草写着:“祝范狗脱离苦海!”

范子清一进门,就被这扑面而来的农家乐风惊呆了。

韩湛卢直接黑了脸,磨了磨后槽牙,预备发发管理人的威。

徐小师侄白跟了这师伯上百年,相当没有眼力劲,抱着韩小鱼过来嚷了一声:“毕业快乐!”

木讷的鱼儿大概是要跟他一块喊的,结果被小师侄的气势吓倒,只细声细气地跟上了半句:“快乐。”

范子清交代完心里话,沉默了一路,这会儿破颜而笑,伸手捏了捏鱼儿的小脸蛋:“谢谢。”

韩湛卢一眼瞥见,硬是把即将出口的刻薄话全都堵了回去。

可随即,闻见声响的朴朴从屋里蹦出来,欢天喜地地拉动一个小彩炮,往范子清喷了一身的甜腻得呛人的花瓣和彩纸:“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被祸及池鱼的韩湛卢:“……”

唐云秋跟在她身后,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你小师妹太能胡闹了,当师兄的要多管管。”

范子清边笑着招呼,边忙给无辜遭殃的韩湛卢扒拉掉一身纸片,在瞥见湛卢剑大大那张比锅底还要黑的脸时,飞快领了师命,将新晋熊师妹的作案工具通通没收了。

徐晋也不知从哪听说了今天是范子清毕业,一下子激起了他在剑门时被师伯师祖师兄们痛揍的悲惨回忆,说什么都要庆贺一番,为此邀请上了不少人,甚至连韩小鱼都带了过来。

景山带头张罗,鹦鹉们在披雪楼后厨学了两手,烤起肉来俨然有那么几分架势,几个临时工闻着味儿来了,还捎带了贺兰堂友情赠送的几坛酒。

韩湛卢一听立马就皱起了眉,因为颇有几分受贿的意思在,干脆将他们连人带酒一脚踹了出门,范子清只能赔笑谢了他们好意。

不知这一笑是泯了恩仇还是怎么着,鬼泣酒馆似乎从中解读出什么深意来,拉帮结派在韩家门口架起了烧烤架子,烤肉的香味勾来越来越多犯馋的小妖小怪,烧烤小队壮大成了一个团,撩人的烟火气转眼飘香一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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